第93章 他该有更广阔的天地(1 / 1)

“一会唱榜之后,每一位评委会继续审阅诗作,当觉得有诗作比榜上的好,便会撤换掉之前,由新的取代,期间也会唱榜。

直至评出每一位评委心中最优秀的诗作,再从这七首里面选出最佳的前三,最终才会揭开姓名。”

陆启文说完诗会的规则,陆启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那么问题来了。

他眨巴着眼睛问道,“大哥,白大哥,中秋诗会上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就是一开始运气好被抽中时来运转榜,后续站到最后的诗作?”

白景时摇摇头,“我参加过几次,几乎没有。”

陆启文目露惊讶,低头问道,“小六,你的被选上了?”

两船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上头贴着纸张上的字体,此时看着如同蚂蚁大小,看不真切。

就算是自己写的,目力不佳,也辨认不出来。

陆启霖点点头,“看得不太真切,但约莫是的。”

他伸手指着木板上最上面的一张,道,“似乎是安大人抽中的。”

每一位差役都负责替一位评委来回送诗作,刚才送他诗作的差役现在又等在安大人身侧。

陆启文怔忪。

小六与安大人,当真是有缘分。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位评委木先生身上。

历届诗会,曾传过不少收徒的佳话。

有学子的诗作深得评委欢喜,揭榜之后当场收徒的也是有过的。

可惜了。

白景时听了兄弟俩的对话,很快就明白过来,惊讶道,“小六,你的诗作被抽中了?”

陆启霖点头,刚要说话,对面官船上一位师爷打扮的人就在那开始“唱榜”了。

“时来运转榜已出。”

“县令大人抽中诗作,“咏水”,洗手拍花乱,浮苹逗鸭昏。若逢寒作伴,化镜照人浑。”

县令魏宇笑着点了点头,“还不错,天真烂漫,颇有童趣。”

比去年他抽中的什么“月亮大如盘”好多了。

做评委也难啊。

一个不小心抽中一首太烂的,诗会结束后,不仅做诗者要被人嘲笑几句,就是抽中此诗的评委也要被连带着笑话。

这首不算差,他满意了。

县令大人都赞了一声,湖上诸船中就传来了赞许的笑声。

“县学宋教谕抽中诗作,‘嬉湖’,春湖潋滟光,波涌戏鸳鸯。风抚荷钱小,鱼吹柳絮忙。”

“中规中矩,尚可。”宋教谕也松了一口气。

“县学张训导抽中诗作,‘咏湖’,顽童撑短棹,蓑笠钓斜阳。日暮歌声起,余晖染袖裳。”

张训导抹掉额头的汗,“还行。”

也算是正常水平。

“县学木夫子抽中诗作,‘叹水’,好水......”

师爷念着念着,声音小了下去,回头看了看诸位大人的神色,他咬咬牙,大声且迅速的读完。

“好水人人爱,好女家家求,行船载新妇,吾可畅心怀。”

木庭顿觉眼前一黑。

别让他一会看见署名!

宋教谕连忙安慰道,“木夫子,莫要介怀!这学子不太懂事,可能正值青壮,想着婚嫁之事,莫要介怀,莫要介怀!”

木庭无奈点点头。

反正明年要是安大人不来,他也不来当评委了。

张训导也道,“木夫子,这是手气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木庭:“......”

这一句安慰,大可不必。

第五首诗作也是一般,唱完都没引来船上众人的复述谈论。

倒是第六首,由县学的许夫子抽中的,名为“咏平镜湖”,灵源何处起?潋滟漫天涯。浩渺情无尽,悠悠载物华。

一首诗,很是优美,算是目前为止最优秀的一首。

传唱之后,议论声顿起,就是几位评委也都点了点头。

远处的船上,一位文人红光满面的接受同行人的恭维,“孙兄,是你的诗啊,好诗,好诗。”

孙秀才对着众人拱拱手,“不过是运气好些,刚巧被许夫子抽中罢了,当不得诸位夸赞。”

这边还议论纷纷的,官船那的第七首传唱就开始了。

“第七首,流云先生抽中诗作,‘题平镜湖’,西风吹皱平镜波,一夜水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此诗念完,满场寂静。

就是师爷也是愣怔原地。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从前与友人泛舟湖上的场景,那时的他尚是青葱少年,而今,却已是满头白发,岁月骤逝。

人生无常啊。

不由自主的,师爷又念唱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加宏亮,好似用尽全力一般,响彻湖心。

而在师爷的身后,众位评委面色各异,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县令魏宇想到了自己在任上消耗光阴。

宋教谕想到了时光易老。

张训导等县学夫子只觉宇宙浩渺,自身渺小。

而木庭,更是赞叹道,“也不知是何人所作,如此诗作,当真是超凡脱俗。”

安行则是紧紧捏着手指,眼神不自觉望着远处甲板上含笑望过来的陆启霖。

他心头莫名生出了某个猜测。

扫着兄弟俩的表情,更是笃定了几分。

他猛地站起来,做出一个决定。

这几日,一直缠绕在心头的乱麻,被他彻底斩断。

一旁的宋教谕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安大人,我知道你抽中如此好诗有些激动,但现在可没到揭名的时间,得等等呢。”

安行点点头,“老夫坐的腿麻,稍稍松一松。”

木庭连忙将椅子往后靠了靠,给他腾出点更多的地。

安行瞥了他一眼,又坐下来继续评选。

他们这边重新安静下来,而众船内的读书人却是沸腾了。

口中喃喃者无数,有几个性子跳脱的,更是高声念诵复述着,情绪激昂。

白景时也震惊的望着陆启霖,又一次确认道,“小六,这首诗,当真是你写的吗?”

他和陆启文都是那种谦谦君子,是以方才各自写完后,并没有互相看对方的诗作,陆启霖的诗作,他也没有瞧。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做出这样优秀的诗作来。

陆启霖心头有些心虚,“呃,是。”

白景时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小六,你好厉害。”

又扭头对陆启文道,“给小六找好学堂了没有?若是没有,我可帮忙。”

这样的孩子,只在家中跟着兄长念书太可惜了。

他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三人正说话间,远处的一艘船上突然传出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