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不是。”裴煜摇了摇头：“谢无庸这个人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现在迎敌必定大败……我觉得和当初一样，他会退守保留实力。”
“可是白虎关可是要地啊。”
沈飞鹰皱起眉头，“这里要是让了，我们岂不是要一马平川，踏平南齐大半疆土？谢无庸号称南齐百年不遇的人中之龙，会把半壁江山拱手相让？”
“南齐本来就只是半壁江山。”
裴昭淡道：“他在此处死战也难守，索性将关口让出来，他自己往后退守保存实力。”
前世谢无庸便是如此，清霞关斗阵失败，谢无庸一退再退，以保存实力。
裴昭几乎进逼到了南齐皇城三百里外的江陵关。
但就在那时候，梁都急招。
裴昭只好撤兵回去，结果却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今生南齐的情况比前世更加糟糕，天灾人祸，内忧外患。
谢无庸选择退守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裴昭顿了顿，才说：“他退千里，我们进千里，便须得沿路稳定百姓民生，才能继续进逼与他。”
“并且还得将占了的土地派兵驻守。”
“这样既要分散兵力，还需耗费粮草和精力。”
“他退让的这千里之地，可不是那么好占的，我猜，他沿路退守，很有可能以武力强征沿路的粮食，更有可能将青壮带走，扩充军力。”
沈飞鹰眉头又是一皱：“如此一来，我们北梁军所占这千里之地，岂不是变成了一个烂摊子？”
“不错。”
裴昭点头，“就是一个烂摊子。那些流离失所的老弱病残，我们如何解决？难道要视而不见，举起屠刀？”
“如果我们入白虎关之后只顾追击谢无庸，不去管这个烂摊子，那么吃不上饭的百姓随时会起暴乱。”
“到时候只这些暴乱，就足以让我们应接不暇。”
“而且饿殍遍野……如今已经是五月，天气逐渐热起来，死的人多了便可能产生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战争是迫不得已——”
裴昭叹了口气，“百姓何辜啊。”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很沉重。
裴昭虽然话只说到此处，但沈飞鹰和裴煜都听明白了未尽之意。
一旦他们占据这千里之地，那么必定不可能视而不见，更不能将无辜百姓当敌军一样杀戮，须得安民。
沈飞鹰咬了咬牙：“谢无庸是南齐摄政王，他这么干，那南齐这些百姓岂不是只能等死？好歹都是南齐子民，他不至于不顾百姓死活吧。”
“南齐都快没了，国将不国。”
裴煜语气沉重，“百姓的命也成了筹码。”
帐内再次沉默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飞鹰沉声问道：“那怎么办？白虎关不进不行，进了更难，这不是把难题丢给我们？”
本来北梁胜券在握。
如今倒是进退维谷了。
“简单。”裴昭道：“我们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安民，也追敌。”
“可是银钱，粮食，乃至壮丁都有可能被谢无庸带走——千里之地，可能有多少的老弱病残？”沈飞鹰拧眉说：“少说也有数百万人啊！”
“虽然我们后援充足，但要是拿出来安民，那也撑不住。”
沈飞鹰连连摇头：“这个烂摊子棘手的可怕。”
“一切只是我的推断。”
裴昭说：“是最坏的可能，谢无庸到底会不会这么做，还未可知，我们现在就发起进攻，立即强攻关口。”
“如果白虎关内果真空了，那么我与沈将军带一队人马沿路追击，六哥带一队人马沿路安民。”
“谢无庸这一趟退的匆忙，未必能全部抢收，我们只要追击的够紧，那么应该可以抢到一些。”
“还有沿路的富户、官府的粮库，总有谢无庸带不走的。”
“这样一来，能积攒一批粮食，应该能解决一些问题。”
“南齐之地一年收成两次，五月为第一次，九月第二次，只要我们控制得当，大范围内不乱起来，保证第二轮种植，很快就有新粮续上。”
“我们难熬的只有六月到八月间。”
“说的是！”沈飞鹰点头，稍微松了口气，“只个把月那倒是也能坚持，只是也不知朝廷方面愿不愿意支持……”
“会支持的。”裴煜说：“此举得尽民心，朝中不可能不支持，况且，短暂支持换得半壁江山，如何不划算？”
沈飞鹰精神一振：“不错！那如果白虎关真的空了，就按照元帅说的办！”
“嗯。”裴煜也颔首。
“去关口看看吧。”裴昭站起身来，“听鼓声，现在已经在攻城了。”
外面的战鼓一声高过一声，喊杀声也无比响亮。
裴煜和沈飞鹰也站起身来，随着裴昭到后方瞭望台，以瞭望镜观察攻城情况。
白虎关口还插着谢无庸的黑龙幡旗，只是已然有些歪斜。
城楼上弓箭手不断放箭，城楼下，北梁甲兵举着盾牌抵挡，不断靠近，撞击城门。
砰、砰、砰的声音如同撞在心坎儿上，沉闷异常。
沈飞鹰说：“瞧这个样子，坚持不到两刻钟就要破城了。”
“那就准备吧，城破之后挥兵南下。”裴昭放下瞭望镜，走到高台边。
有亲兵牵着裴昭坐骑立在那儿。
裴昭飞身上马，接过士兵手中兵器，策马前行，带着整好队形的骑兵奔向关口之下。
沈飞鹰“啧”了一声，“她要是个男子，我必定要和她结拜兄弟！”
“怎么义结金兰还有嫌弃性别的？”裴煜翻身上马，“别贫嘴了，进城了。”
沈飞鹰朗笑了一声，也翻身上马，带兵追了上去。
瞧着那千军万马之间的英姿，沈飞鹰琢磨，要和这样的女子义结金兰，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他。
这是个大问题。
轰隆！
前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白虎关口城门被撞开。
沈飞鹰收敛思绪，带着自己的人马，并在裴昭身侧，冲进了白虎关内。
关口之内，果然如裴昭所猜想的那般，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守城士兵之外，整个城内空空如也。
“他娘的，人呢？！”樊海松大喝一声，眼睛瞪的铜铃一样。
憋屈这么久，只等着破关大干一场，结果这里鬼影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