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边上的袁克佑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他无法想象一向温文儒雅的方城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眼神对自己的父亲。
在袁克佑的印象中，这是方城的第一次。
老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为父也在想知道到底谁是青鸾，甚至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老夫是不是那个青鸾……”
方老爷子的话让方城冷峻的脸上一愣，坐在边上的袁克佑似乎听出了门道，一把将方城的胳膊拉住，急切地说道。
“老方，老方，坐下说，坐下听老爷子说。”
方城有些不情愿地缓缓坐下来，面前的方老爷子依旧一副泰山崩而不变色的神情，盯在方城脸上的眼神却异常的复杂。
“青鸾，这个人一定和言家有关系……”
“言家是个传承了两千多年的“间术”第一大家，千百年来，这个家族几乎与历史上每一个重大历史事件都有瓜葛。比如大唐之初的玄武门之变，你们只知有公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侯君集等震古烁今的名将，却没人记得当年是谁给李世民打开了玄武门，让他与尉迟敬德携兵刃进宫，又是谁在太子李建成的禁军来救，将三千羽林军挡在玄武门外？”
方老爷子的话让方城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历史往事，更何况又过了一千多年。边上坐着的袁克佑更是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守门的三个将领，都是言家派出的“间士”，死的两个是敬君弘和吕世衡，活下来的那个叫常何。”
“言家善间，他们要么亲自出手，要么派遣间士，协助金主以成大事。古往今来，有多少隐秘于历史的阴谋、诡计，大多都与言家有关。”
“言家只服务于每个时代权力最盛之人，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权臣奸宦，他们只认一个字——稳。”
方老爷子侃侃而谈，娓娓道来，语气平顺柔和，似乎那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往事就在他的眼前发生过一样。
“言家之所以传承两千年而不灭，绝对是个奇迹，历朝历代的当权者无不对这种藏身民间的秘密组织有所忌惮。”
“所以，言家追求稳。稳，就是言家能够存活，延续下来；稳，就是平衡……”
方老爷子看着面面相觑的方城和袁克佑两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比如前面说的玄武门之变，言家派出的三个间士，常何、敬君弘和吕世衡，其中只有一个是李世民从言家求来的，另外两个却是派给太子李建成的。”
方城想了想，轻声说道：“死去的敬君弘和吕世衡是太子李建成的人？”
方从恩点点头。
“不错，言家有着天然的政治敏锐感，他们深知秦王和太子终有一场兄弟相残的恶战，能活下来的人就能爬上权力的巅峰，但言家没有宝压在任何一家。”
“言家压了两头？”袁克佑似乎听得有点明白了，脱口而出。
方老爷子冷冷地笑了笑，抬起手来，轻轻地捋了捋嘴唇上边雪白的胡须。
“是的，言家压两头，因为太子和秦王都曾经向言家求间，请间士。言家派出的间士，太子和秦王都不清楚是谁，这也是言家的规矩。”
“言家只给你结果，不会告诉你过程，这是延续两千年的规矩……”
“既然死去的敬君弘和吕世衡是太子李建成请的间士，为何他们却为秦王守玄武门而死，这不是言家坏了规矩么？以后谁会请言家的间士呢？”
袁克佑似乎突然变得聪明起来，一眼看穿了本质。
方老爷子那双精锐的眼睛似乎闪出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他看着袁克佑疑惑不解的眼神，微微地笑了笑，说道。
“直到今日，谁又知道敬君弘和吕世衡是李建成请的间士呢？直到今日，都无人知晓太子李建成曾经有求于言家，更何况千年前的那个时代。言家压了宝，一旦有一方已经胜出，言家定会将那些见不得光的所有一切彻底的抹去……”
袁克佑顿时恍然大悟，一只大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摇摇头说道。
“绝，绝！如果当时是太子李建成占了上风，战死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常何；秦王李世民已经掌控了主动权，那么死的人就是言家派给太子的那两个人了。”
忽然，袁克佑又皱了皱眉头，狐疑地问方老爷子。
“不过，还是说不通啊，既然言家派了两个间士给太子，这两人应该帮着太子才对啊，为何……”
方老爷子脸上一副神秘的笑容，却没有回答袁克佑的问题，只是侧过脸来看着方城，眼里满是期待。
方城知道，这是父亲在考验自己，看他能否看破其中的玄机。
方城想了想，沉声说道。
“敬君弘和吕世衡已经帮过太子李建成了……”
“帮过？他们两人看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被李世民和尉迟敬德杀死，这也叫帮？”边上的袁克佑更加不解，侧过脸，疑惑地看着方城，问道。
方城轻轻地点点头。
“他们不是也放太子和齐王进了玄武门了么……”
“可是，他们不都是唐高祖李渊下旨叫进宫的么？”袁克佑反驳道。
方城冷冷地笑了笑。
“不错，他们都是皇帝李渊召进宫的，可你见过哪个皇帝召人进宫，进宫的人敢随身携带兵刃的？太子和齐王带着弓箭，李世民和尉迟敬德带着利刃……”
袁克佑脸色一怔，他终于明白这名震千年的疑案其中的奥妙了。
言家宝压两家，至于两家谁胜谁负，言家都立于不败之地，言家都是胜利者，他们都有从龙之功。
这就是稳，只是这种稳必须有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比如那两个为秦王李世民战死在玄武门外的敬君弘和吕世衡。
不，他们是为言家而战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