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汶这个人说话，还是挺有东西的。

但他这个人的性格，又总是喜欢反着来。

于是，在听到马寻这个疑问句之后，他回了一句顶有意思的话。

“怎么难道说抗日电影就不能卖到日本去？”

马寻听后笑了，他接了一句。

“抗日电影就应该卖到日本去！”

姜汶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马先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姜汶导演，不知道你口中‘这样的人物’是怎么样的人物？”

马寻这话有些刨根问底，想来姜汶不可能说坏话的。

但，好好听听这货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岂不妙哉？

只听姜汶笑道：“原本只以为你是一个圈内的普通大老板，现在我才认定，你是有想法有主见有原则，更难得的是有一颗红心的大老板！”

说得好！

马寻都想学一句徐凤年，技术活儿，当赏！

但还是算了，谈正事要紧。

“姜汶导演，你可真的是，为了做生意对我这一番吹捧，我都有点儿脸红了呢。”

这话当然是调侃，姜汶则是摇摇头，“没有没有，马老板当得这样的评价，至少我之前看你教训那个小鬼子经理的时候，还是挺爽的。”

马寻纠正道：“那不是教训，我在跟人家谈生意呢。”

“哦，那就是生意上的教训。”

“哈……姜汶导演，咱们还是说电影的事情吧。”

“好，我就直说了吧，《鬼子来了》这部片子，您肯定听说过对吧？”

“听说过，这部片子就媒体方面，都帮你吹了好几年了。”

“嘿嘿……但这部电影，目前来说，好像是没有机会在咱们国内上映了。”

“姜汶导演，你还真够直接的嘛。”

“那当然了，我可是诚心跟马老板你谈生意的。”

“很好，那么咱们详细的谈谈。”

接下来，姜汶就开始讲他的这部《鬼子来了》。

其实，问题是跟之前被禁的电影差不多的。

就是说，在没有通过审查的情况之下，《鬼子来了》这部电影就去了戛纳，并且拿到了大奖。

虽然不是金棕榈，但也是第二名。

成绩可以说非常的好了。

但是，那也是违规了。

只要犯了这个事儿，那就得被禁，而且，还要接受一定的处罚。

而关于这处罚的事情，马寻当然是知道的，可这里面还有比较有趣的‘瓜’。

所谓处罚，那就是禁止他姜汶导演电影五年。

好像基本上被处罚的，都是五年。

但问题就在于，姜汶后来自己讲过这个五年禁导。

他说的是，当初传出来自己被禁导了，还是五年，于是乎，他自己就当真了，也就确实是五年时间没有再导演过电影。

当然了，他也没闲着，出演了一些电影，甚至还抢了人家导演的活来干，比如《寻枪》《天地英雄》。

《寻枪》这就不用说了，后来陆钏这货的片子是一部不如一部，直到搞出来了史诗级的‘灾难大片’《749局》。

而《天地英雄》这个片子则是非常的特别，这部电影跟《鬼子来了》一样，也有日本演员出演，而且，这次还是个大牌，中井贵一。

这个中井贵一人家本来是得到了老师高仓健的建议，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中国大陆发展的。

结果，这部电影拍完，他就回日本了，还写了一本书，主要是回忆这部《天地英雄》的拍摄经过，在这书里面把姜汶给骂了一顿，就直言这货各种抢导演的活，然后在剧组里权势滔天，反正就是他们闹的不愉快。

在国内就算了，你姜汶这可是上升到国际了呀！

好吧，其实姜汶这货挺有国际人缘的，昆汀那个家伙跟姜汶很早就认识了，就是拍《秦颂》的时候。

可就这些事儿，说起来很有趣。

再后来，姜汶这货还把陈逸飛先生给气死了。

据说，是一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就是姜汶这货在片场，他以为人家陈导不在，然后就开骂，结果身边的麦克风没关，剧组所有人都听到这货骂人家大艺术家。

当然了，也应该不是什么jblz这种东西，大概可能是骂陈导拍戏狗屁不通。

结果，陈导本来胃就不好，这次直接被气出了个胃出血，大艺术家就这么没了……懂医的都知道，这个器官跟情绪是直接相关的。

这就是他后来五年的经历。

但，回到他姜汶的这个处罚上……

他信了这个传言，然后就五年没有拍戏。

可五年后去局里一问，嘿~您说怎么了，那处罚根本不存在！

这就是姜汶自己讲过的东西。

但是，真的不存在这个处罚吗？

马寻后来听圈内人讲过，其实处罚了，只不过，这个处罚算是大家心照不宣。

姜汶确实五年没有当导演，局里的禁令被执行了，而他解禁之后，又说这事儿是乱传的，当个笑话讲。

局里也没有出来反驳他，说明也给了他面子。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现在《鬼子来了》得了戛纳大奖，可却被国内禁了。

但在马寻看来，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马寻在听了姜汶讲了他这部电影的情况之后，就直接给了他一个选项。

“姜汶导演，这部《鬼子来了》没有过审查，但就我所知，局里肯定会给出整改意见的，那么，咱们为什么不尝试着按照局里的意见修改那？”

这个法子其实相当的靠谱。

因为局里其实是给了姜汶很大面子的，他这五年被禁并没有官宣，而且，后来姜汶怎么说，局里都没有发什么公告。

说不好听的，上面其实已经很宠着你姜汶了。

把电影改改，没准就能上映了。

《十七岁的单车》这部片子其实都没有改，但后来也被解禁了嘛，上映过一段时间呢。

姜汶听了这个法子，他这脸上就有些怪，似乎是在思考，可想了一阵，又是一叹。

“马老板，您是不知道，不是我不想改，实在是不好改。

一方面是局里给的整改意见，也忒多了，根本书似的。

另外一方面，这戏想重拍也是难了，拍戏的地方还有咱们这些人……马老板，我是真的没办法。”

他这说的让马寻都笑了。

看样子，姜汶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比较受宠。

但，马寻说这些，他当然有目的。

“这么说来，这部电影的唯一出路就是海外了，美国方面你觉得能卖多少？我可以断定，这片子可能10万美元票房都到不了。

那么，最大的希望应该就是在日本了，对不对？”

拿捏！

马寻通过这一番话疗，就抓住了姜汶的弱点。

“马老板，你这话……”姜汶想了一下，干脆认了，“没错，去日本就是最后也是最好的选择，一方面是咱们这部片子里有日本的影星，另外就是这部电影确实是抗日，但一般人大概也看不太出来，没准日本人会被电影标题或者什么影响呢，就来看看了呢。”

嘿，他这理由还挺有趣。

马寻笑着说了一句，“那好，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都听我的！”

这……还要完全控制这姜汶？

姜汶向来不喜欢被什么束缚住，可此刻他却听出一些东西来。

“马老板，只要你能成功把这部电影给运作到日本，我全听你的！”

马寻哈哈大笑，“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而接下来，你就得配合我好好演一出戏，以姜汶导演的演技……”

“没说的！我肯定认认真真的把戏演好！”

姜汶这接话接的，挺巧。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这接下来的计划，马寻也就小声的给姜汶讲了。

……

“阿星，200万美元这个报价很公道了。”

“是很公道，我OK的，就看国辉同意不同意了。”

“他那边好说。”

“那就OK。”

田启纹一回去就把跟马寻谈的东西跟星爷讲了。

看来比想象中容易的多。

那接下来，这件事还是需要大家正式的谈一下才好。

也就是说，星爷、国辉还有他田启纹，大家一起跟那位马先生好好的商谈一番。

这可得好好的约个时间。

却不想，那边马寻主动来电了。

“啊？这……”

田启纹在听了马寻的说法之后，他整个人都傻了。

有变化？

但，不管如何，还是先配合一下马先生吧。

……

大山在跟上级汇报之后，他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结果。

200万美元实在是太高了！

这么多的美元，在日本来算，相当于两亿日元了。

而当下日本的真人电影市场在不断萎缩，一部真人电影，就算是票房十亿左右。

那两亿日元基本上就是这部电影的全部利润了。

现在一般制作一部电影，也就是给投1亿日元。

十亿的票房分成大概是三亿，然后扣掉一亿日元的投资，这两亿可不就正好嘛。

所以，200万美元就必须要买个大片才好。

大山为难之际，他还是硬着头皮给马寻打了电话。

结果，马寻还是很不错的，约他来酒店详谈。

而这次的地方就比较特别了。

马寻自己在酒店的套房。

一般来说，其实一个老板出差的话，那他的办公室就是自己的酒店房间。

现在大家在马寻的房间商谈，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酒店房间里，私密性就更高呀！

大山非常的兴奋，因为他觉得这笔生意应该能谈成了。

可万万没想到，大山到了马寻的房间，这……

“你是什么人？”

“瓦溪……”

“哎呀，还是个小鬼子。”

“不，不是鬼纸，而是日本人。”

姜汶，他竟然遇到姜汶了！

大山当然知道姜汶了，在亚洲干电影行业，肯定都知道他。

可他姜汶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大山的惊讶还没有结束呢，因为很快又来一个矮子。

“你们是……哦，姜汶先生。”

“我看过你的戏，不错不错。”

田启纹来了，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姜汶。

而姜汶这‘看过你的戏’，很明显就是客套话，翻译过来应该是：我跟你不熟，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

田启纹此刻也不管这么多了，他就是很好奇，马寻先生这是打算做什么。

马寻出现了。

“请进吧。”

姜汶、田启纹、大山他们三人鱼贯而入。

结果就发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高大壮汉。

这商谈……一时之间压力陡增！

白小杭开口了，“我就是个保镖，你们别害怕，我是保护你们的。”

什么商谈还要你来保护？

算了，不能细想。

可接下来，马寻就给出了他这么做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这边时间突然的变紧张了，马上我就要去海南岛拍戏，有一部爱情片在等着我呢。”

马寻说的是实话，《初恋五十次》嘛。

其实，忽悠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

说实话才能更好的忽悠。

且不多说这奥秘了。

马寻接着就说道：“其实目前你们三人的情况，我都基本上了解啦，大山先生是日本东宝的高管，他是来收购我们电影版权的。

而姜汶先生跟田启纹先生，都是打算卖出自己电影版权的。”

刚说到这里，姜汶直接打断。

“我不卖了！”

哎？为什么？

众人都好奇，只有马寻是装出来的，因为现在好戏就开场了。

姜汶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之中说道：“我这电影怎么说也不能去日本呀，因为日本人根本不会看我这电影，我这部《鬼子来了》，这可说的是打他们的故事！”

其实，《鬼子来了》算不算抗日片，这都算是有争议，但眼下姜汶这么说，肯定引起了大山的好奇。

“《鬼子来了》？戛纳大奖的那个？”

没错，日本电影市场，对于这种欧洲电影节获奖作品，非常的看重。

马寻就是利用这一点，他点点头，“当然了，不然还能是哪部？”

大山直接来了一句，“呦西。”

他立马又发现，好像气氛不对，接着就笑着说道：“我们东宝也是很想拿下这部电影的版权的。”

姜汶眉头一立，“当初在戛纳的时候，就有东宝的人给我谈过，但是，我这部可是打鬼子的片，我可不会……”

没等他说完，大山立马给姜汶一个大大的鞠躬，“姜桑，这部电影请交给我吧！”

很有诚意嘛。

可姜汶还是摇头，“不可能，给你们看你们也看不懂。”

像他的风格。

大山却好像喜欢被虐被骂，更加积极的说道：“姜桑，我们一定会全力运作好这部电影的，至于那个方面的情节，没关系的！据我所知，似乎战争场面不是很多。”

这货倒是有理由。

姜汶还在摇头，反正就是不卖。

大山却也不放弃，好说歹说的……

可这时，那田启纹着急了，“马先生，这次的事情……”

没等他说完，马寻摆了摆手，他突然对着姜汶跟大山插了一句。

“二位别急，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别说姜汶跟大山，就算是田启纹也非常的好奇。

马寻微笑着说道：“办法很简单，姜汶先生你其实是打算把海外的版权卖给我，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姜汶当然承认，他刚刚的演技还行吧。

而马寻则是又对着田启纹说道：“你也是打算把海外的版权卖给我，对吧？”

田启纹当然点头，但正想说什么，却见马寻跟大山聊上了。

“大山先生，我们之前谈的业务，《十七岁的单车》我坚持200万美元的价格，而你们东宝为难，对吧？”

大山点头，“确实是很为难，但我会努力争取的。”

马寻摇了摇头，“现在我们换个方式行不行？”

“马先生请说。”大山这货很有礼貌。

马寻接着说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交易方案’。

“200万美元，你们觉得买《十七岁的单车》亏了，没错吧。

那么，现在再加上一个《鬼子来了》呢？

也就是说，两部电影200万美元怎么样？”

这一说，大山当然高兴了。

“马桑，阿里嘎多！”

感谢，非常的感谢。

因为这就等于是降价了，而且是大幅度的降价！

但马寻却朝着大山摆了摆手，“别急，我还有其他的条件。”

大山好奇极了，那边姜汶却来了一句。

“去日本那边，哼！我们吃大亏了！”

这话不好听，大山这货懂汉语，自接选择了忽略。

马寻却不管姜汶的吐槽，他接着说道：“从价格上来说，我们是吃亏的，但大山桑你也不必谢谢我，我是必须要得到补偿的。”

“当然没有问题！”大山点头。

这很正常，这里亏了，另外的地方找呗。

就是谈条件，谈妥了就行。

马寻却知道，现在正是亮剑之时。

“《十七岁的单车》跟《鬼子来了》以200万美元卖与你们东宝，而接下来，我将会用200万美元买下田启纹先生带来的《少林足球》的日本版权。

大山先生，你听懂了吧。”

听懂？

大山立马反应过来，高兴的说道：“这部《少林足球》也要卖给我们东宝？”

马寻点点头，但他马上就说道：“但这次要分成！我还要占大头，那就是我要日本票房分账的8成！”

这……

马寻这意思就是，《少林足球》他要跟东宝方面二八分账。

只不过，他要八成，即这是弥补之前‘赔’的。

大山此刻有些被绕进去了，但这个八成，他确实很是吃惊，“这个，这个……”

马寻知道时候到了，他祭出了杀手锏！

“田启纹先生，你跟大山先生谈谈吧，看看他能否以200万美元收购你们《少林足球》的版权。”

这话一出，田启纹跟大山互相对视，然后就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

东宝方面不可能出200万美元买《少林足球》，因为周星弛在海外票房真不太好，喜剧片嘛。

日本这边的喜剧风格还比较特别。

所以，《少林足球》在日本的票房，肯定不会高……这就是大山想的。

而田启纹也是看懂了，这个大山绝对不会以200万美元收购《少林足球》！

而他们二人所想……就是马寻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你们两谈不拢的，必须要有我来存在！

马寻直接开口：“《少林足球》在日本的票房，对我而言就是一场赌博，而赌博就是有高风险的，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所以，我就必须要足够高的票房分成。”

这道理没毛病！

而且，仔细想想，姜汶、大山、田启纹他们三人，如果没有马寻，根本无法达成这个交易。

马寻成了那个必须存在的核心。

大山这边思来想去的，也就是几十秒钟罢了。

他一咬牙，“我这就跟上级汇报！还请稍等！”

这货屁颠儿屁颠儿的出去了，然后没等三分钟呢。

回来了，还一脸的笑容。

“可以！这个交易方案完全可以！”

姜汶跟田启纹高兴极了。

马寻也是笑了。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少林足球》在日本肯定大爆。原时空里，是超过20亿日元！

显然，大山跟他的上级都认为，周星弛的片子也许会卖座，但不至于这么大卖！

马寻利用了这一点，再有姜汶配合演戏，至于田启纹，他不需要知道，他现在这种表情就特别的好。

而仔细看看这整个交易。

200万美元是东宝出的，马寻分毛没出，顶多就是浪费了一些口舌以及脑细胞。

当然了，他还要分姜汶这边100万美元。

但，之前他就已经跟姜汶谈好了，这笔钱要等到咱们几部电影在日本上映之后再说。

而按照《少林足球》的票房……马寻真是不用出钱的，这票房分成足够了！

如此这般……忽悠大山跟田启纹，大成功！

田启纹高兴极了，也立马跟星爷还有国辉再度通话。

同意！肯定同意！

因为正常来说，《少林足球》根本卖不到200万美元。

那么……

“马先生，谢谢你！”

看看，人家还得谢谢咱呢。

还没完！

“马桑，阿里嘎多！”

好家伙，又一个说谢谢咱的！

马寻自然是开心极了，然后大家就草签了一个备忘录，具体的合同，还得再等两天的。

没事儿，这基本上就是定了。

因为他们三人，其实都没有可能获得更好的条件了。

等一下，这回难道是忽悠了三人？

“马老板，谢谢啊。”

姜汶也说了！

马寻憋笑都要别出内伤了。

生意谈好了，那咱们还是吃个饭吧，再增进一下感情。

……

酒足饭饱，宴席散了。

马寻一个人走在江边，他喝了些酒，稍稍微醺。

白小杭喝的更多，但这货稍微远点儿的跟着。

可接下来，他就需要做抉择了。

“马先生？”

“哦，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来，我们是巧遇。”

“真的？”

来人是殷陶，此刻被马寻一句话，搞的有些脸红。

难道不是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