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窦仪松了一口气,连忙搀扶李昼上马,令人敲响铜锣,鸣金收兵。
城头之上,高楷连日守城,亦然精疲力竭。粮草同样耗尽,这一日已是水米未进,只觉全身酸软无力。
见李昼重整旗鼓来攻,他不禁咬了咬牙,暗叹一声,莫非天命所归,就这般强横,即便他多番应对,仍然不能挽回劣势。
正要豁出性命,博一把生死,忽见城下李军,如退潮一般散去,不禁眼前一亮。
“敌军退兵了!”
欢呼声传遍四方城门,不光士卒欣喜,便是素来沉稳的高楷,也开怀大笑。
李昼既然退兵,说明他此前计策,必定奏效。
眼下,便是反击的时候了。
周顺德面露大喜之色:“恭贺主上,此战我等必胜!”
高楷笑了笑:“此话为时尚早,勿要放松警惕。”
“传令,稍作休整,再出城追击。”
“是!”周顺德感慨不已,胜不骄,败不馁,主上正有名将之风。
过不多时,高楷点齐五千骁骑,出了常芳城,径直追击李昼大军。
一连追出三百里,迫使李军丢盔弃甲,亡命奔逃。
到了怀道城外,高楷忽然下令停驻。
周顺德不解道:“主上,李昼溃败在即,为何不一鼓作气,将他擒拿,反而在此逗留?”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高楷淡声道,“不可追击太紧,以免李军陷入绝境,反而士气增涨,破釜沉舟,与我等亡命厮杀。”
人在将死之前,爆发出来的求生意志,他可不敢小视。
何况,他这区区五千兵马,一旦摆开战阵,怎是李昼数万大军的对手。
不如一紧一松,让李军兵卒以为逃出生天,泄了心头斗志,便难以重整。
周顺德满脸赞叹:“主上洞察人心之能,微臣远远不及。”
“只是,若那李昼趁机逃入深山,潜回渭州,那该如何是好?”
“你可是忘了三郎、长孙、登善三人?”高楷笑道,“这大好机会,怎能白白溜走?”
“他们已在途中设伏,阻扰李昼退路。”
“原来如此!”周顺德恍然大悟,“主上用兵如神,微臣钦佩。”
高楷淡然道:“传令,不必追击李昼,我等即刻赶往和政,守株待兔。”
周顺德思绪一转,便知何意,连忙拱手道:“遵令!”
战马奔腾,五千骁骑悄然隐入尘烟,不知所踪。
……
且说李昼率领残兵败将,匆匆回返宕州,来至怀道城外,见高楷并未追击,方才暂且放心。
这连日攻城,本就大耗精力,又亡命奔逃,更是筋疲力竭,若非顾及颜面,他早已瘫软在地。
此刻,见后无追兵,前路安稳,不禁松懈下来,暂且休整片刻。
窦仪见状,却满腹狐疑:“主上,高楷为何停驻兵马,不予追击?”
这等擒王的大好时机,倘若他是敌军主帅,必然不会放过。
“高楷用兵之能,为我生平仅见,绝不下于我。”李昼沉声道。
“这般行事,无外乎一张一弛,如猫戏老鼠一般,令我等疲于奔命,却不与他正面交战。”
“这等居心,何其险恶!”窦仪蹙眉怒骂。
“哈哈哈!”李昼忽然大笑不止,惹得他满脸疑惑。
“主上为何发笑?”
“我笑这高楷太过轻敌大意,以为我陷入绝境,便胜券在握。”
“我若是他,必在途中设伏,怎能放虎归山?”李昼满脸讥讽。
窦仪不觉露出笑意:“主上饱读兵法,用兵如神,那高楷不过出身寒门,怎能和主上相比?”
两人笑音未落,忽见战马齐鸣,一阵阵喊杀声由远及近,裹挟着滚滚烟尘。
“杀!”
“擒拿李昼,赏万金!”
李昼面色陡变,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旌旗招展,一个个斗大的“褚”字迎风飘扬。
领头一杆赤色大旗,正有一个神采飞扬的儒将,一马当先冲锋而来。
“褚登善?”
窦仪骇然失声,想起方才所言,登时满脸涨红。
不是高楷少谋无断,而是他们君臣两个井底之蛙,小看天下英雄。
李昼亦觉双颊发烫,然而形势危急,顾不得挽尊,连忙号令众人,逃入深山老林。
褚登善率军一番砍杀,见麾下士卒紧追不舍,便抬手制止。
“山高林密,不利于我等作战,不必再追了。”
一员队正不甘心道:“校尉大人,怎能任由李昼逃跑?”
褚登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可逃不出主上的手掌心。”
队正不解,只能遵令行事。
宕州山地众多,古木参天,李昼残军逃入,暂且摆脱追兵,不禁松一口气。
窦仪皱眉道:“这宕州皆是深山老林,荒无人烟,何时才能回返渭州?”
李昼凝神沉思。
通玄道人见状,忽然开口:“主上,不如遁去岷州安身。”
“贫道师门在岷州经营千年,必能保主上无恙。”
他心中暗叹一声,此战大败亏输,恐怕劫数必至,只能尽全力,保住李昼性命,以图日后东山再起。
可惜,法术神通,在这人间征战之中,毫无效用,不然,他早已施展遁光,带众人回返。
李昼眼前一亮:“就依道长之言。”
循着通玄道人指引,一行残兵,跋山涉水,昼行夜伏,终于来到溢乐。
费尽千辛万苦,方才逃出生天,众人皆是庆幸,不由心神松懈。
李昼环顾四周,忽然大笑一声,以掌捶地。
窦仪不解其意:“主上,何故发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昼笑道,“我笑那高楷棋差一招,竟未派人在此设伏。”
窦仪面露苦涩:“主上,您怎知……”
话未说完,忽见尘土漫天,一支兵马匆匆来袭,为首者正是狄长孙。
“李昼,拿命来!”
“这……这怎么可能?”李昼惊骇失色,他几番大笑,不过为了鼓舞士气,提振众人低落之心。
却未曾想到,高楷竟在他逃亡路上,一一设伏,仿佛对他行踪了如指掌。
当真可畏可怖!
“莫非,军中有细作?”他忍不住猜疑。
窦仪骇得魂不附体,慌忙劝道:“主上,敌军势大,速速撤去要紧。”
李昼如梦初醒,连忙扬鞭策马,率领众人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