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冷笑连连,对那些高坐山巅,视众生为棋子的真人嗤之以鼻。
“父王曾说,我有陨身之劫,便是应在此处。”
“不过,我虽失去身躯,却可趁机摆脱妖类束缚,转世为人。”
“这第一个祭祀我的人,便是我该辅佐的明主。只是这高楷,命格气运不过青红,稀松平常,不知有何殊异之处?”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归于天意难测。
“他助我抗衡真火,因果纠缠之下,我与他气机相牵,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这等泥胎塑像,却不可长久依附,须得寻找一具人身,借尸还魂。”
龙女神念一动,渭河情形便如掌上观纹,一一映现。
“若能寻得一具躯体,恰好落水而亡,便是与我契合之人。”
她搜寻许久,忽而眼眸一亮:“王家女儿,国色天香,竟然身携凤气,着实贵不可言。”
运转神力推算片刻,笑道:“这凤气为火属,本该委身于赤气潜龙,不知为何,竟于渭河行路。”
“水火不容,却是与我命格相冲,这女子有身死之劫。”
龙女望向夜雨,冷笑道:“这大雨连绵,正是助长劫数。”
“任你机关算尽,却不知过犹不及,暗害高楷便罢,这王家女也当遭受牵连,殒命之日不远,哼!”
她一面祛除真火,一面好整以暇,等待附身还魂之时。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高楷率领三军,循着山间小道,冒着大雨,行路数个时辰,终在凌晨时分,翻越深山,来至临潭城南门之外。
天色茫茫,虽有几分光亮,却瞧不真切。
高楷暗道好时机,当即下令,全军稍作休整,披甲执兵。一时间甲叶铿锵,声势惊人。
若是在天朗气清之时,早已被守城兵卒发觉,如今正好借助这瓢泼大雨,遮掩声响。
“天无绝人之路。”高楷微微一笑,“自当留有一线生机。”
一众文武齐声赞叹:“主上英明睿智,我等钦佩之至。”
梁三郎主动请缨:“郎君,我愿为先锋,为您攻下此城。”
狄长孙不甘示弱:“主上,我亦请命攻城。”
“军心可用。”高楷笑道,“你二人各领一千精兵,尽快打开城门。”
“遵令!”
这二人身披重铠,手执刀盾,争相攀登城墙。
临潭虽然城坚池深,守门兵卒却是松懈,只因太久没有敌军来攻,倚仗坚城,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因此,一个个避开大雨,躲在箭楼、城门洞打瞌睡。
梁三郎、狄长孙二人顺利登上城楼,却无一人发觉,等到两千精兵齐齐攀援,方才如梦初醒。
可惜睡眼惺忪之际,哪是二将对手,一番砍杀之下,顷刻肃清外城。
“快,打开城门。”梁三郎迫不及待下令。
伴随着“轰隆”声响,坚实厚重的外城门,缓缓打开。
高楷沉声道:“众将听令,分列方阵而行,不得大声喧哗,勿要推搡。”
“遵令!”
三军将士整齐有素,一队一队进入外城,迅速掌控城门、了望台、箭楼等各处要害。
狄长孙拱手来报:“主上,除却顽抗者,大多守兵已然投降。”
高楷点头道:“投降者不杀,勿要多作杀戮。”
“是!”狄长孙自无异议。
高楷望向城楼,思忖片刻,吩咐道:“派人看守打更人,让他按时辰敲响梆子,一如往常,以免惊动内城驻军。”
“留下一千兵卒看守外城,其余人等随我攻取内城。”
梁三郎俯首听命而去。
这临潭城规模颇大,不仅有外城,另有内城,牙城。
高楷率领八千甲士,如法炮制。到了内城之下,攀登城墙、斩杀守卒、打开城门,与先前一般,迅速控制内城。
这时已是破晓时分,鸡鸣阵阵,黎明前的黑暗越发浓郁,满城军民正在熟睡,全然不知所觉。
高楷仍旧以一千兵马镇守内城门,率领七千精兵,将牙城团团围住。
洮、岷、叠三州刺史,大将军薛矩,正在牙城内府中酣睡。
内城既破,薛军守将方才发觉,眼见兵临城下,一个个惊慌失措,急忙冲进大将军府,禀报敌情。
“禀大将军,那兰州高楷率领大军来攻,已夺取内、外二城,如今正围困牙城。”
“什么?”薛矩满脸难以置信:“你等可是胡言乱语?”
“千真万确!”众将士冷汗直流,“那高楷就在城外,我等并无半分胡言。”
薛矩骇然失色,这些将士皆是他的心腹,绝不敢以此玩笑,高楷兵围牙城,必然是真的。
只是,这怎么可能?
他一连痛失两子,尽皆死在高楷手中,自然恨之入骨,本想即刻起兵,将高楷挫骨扬灰。
奈何身虚体弱,无力亲征,又遭逢连日大雨,不便行军,这才暂且作罢。
却无时无刻不想为爱子报仇雪恨。
此时听闻这等骇人军情,震惊过后,反而涌起一股愤恨。
“来得好,高楷小儿,你杀我二子,此仇不共戴天,我誓要食你肉,寝你皮。”
“我老迈不堪战阵,原以为无法手刃仇敌,没想到你送上门来,却是天意助我杀你。”
“来人,为我披甲,拿兵器来。”
他撑起身子,从榻上站起,忽而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在地。
“大将军!”众将士纷纷惊呼,将他扶起。
薛矩一把推开,缓了缓神,咬牙道:“不必顾虑我,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无有退缩之理。”
众人素知他的性情,最是刚愎,劝谏无用,反而惹来杀身之祸,便任由他施为,只在身侧护卫。
待薛矩披甲执兵,登上城头,牙城外高楷大军早已来攻,喊杀声震动四方。
“杀!”
“杀薛矩!”
薛矩面色煞白,观敌军声势,足有万人,皆是精兵强将,悍勇无匹。
他猛然一拍城墙,恨声道:“苍天不公,令我虚度年华,如今老迈之躯,不堪大用。”
“若是我韶华之时,怎能纵然黄口小儿,这般狂妄。”
他一时想到城中守军,竟无一人提前来报,显然皆是懈怠,任由高楷攻取内外二城,不禁怒火中烧。
“虎落平阳被犬欺,看我老了,便不将我放在眼中,若能斩杀高楷,定要大肆清洗一番,以泄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