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丧心病狂(1 / 1)

高楷领兵追至安乐城外,却见城门紧闭,吊桥高耸,不禁叹息一声。

“终究迟来一步,未能擒拿薛仁果。”

身侧一众文武同样觉得可惜,若是再次陷入攻城之战中,拖延下去,等来薛矩援军,可就大事不妙了。

蓦然,梁三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开口道:“郎君无需忧虑,不出一个时辰,城中必定大乱。”

高楷好奇道:“这是为何?”

梁三郎将薛仁果苛待富户,劫掠粮草一事说了,冷笑道。

“薛仁果如此暴虐,那城中富户岂能善罢甘休。”

“我曾留有探马在城中已然探知,他们有聚众反叛之心,郎君坐观其变即可。”

高楷看他一眼,却是诧异,从前那个憨直鲁莽的梁三郎,经历前番变故,似乎生出几分机智来了。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是好事,高楷自然乐见其成。

“好,就依你之言,全军听令,围困三门,谨慎相候。”

“遵令!”

此刻,那安乐城中,果真如梁三郎所说,乱成一团。

一众家丁虽然未经战阵,却颇有勇力。不知多少薛军兵卒,于睡梦之中,被割了脑袋,即便惊醒,也是强弩之末,如同割麦一般倒下。

倏忽之间,所有残兵败将,都死于非命,仅剩千余亲兵。薛仁果见此,目眦欲裂。

“放肆,这些猪油蒙了心的富户,他们怎敢……怎敢如此!”

褚谅眼神一凝,急忙道:“少将军,当务之急,速速出城要紧。”

“若是困在城中,必死无疑!”

薛仁果如梦初醒,忙不迭地道:“是,是,出城要紧,速速前往城门。”

千余人搏杀一阵,丢下一地尸体,匆匆奔向四方城门,慌不择路下,竟是各奔生路,这时却也无人辖制。

褚谅拧眉道:“少将军,不可如此散乱,这城中已操控于他人之手,若是与城外追兵,里应外合,我等顷刻间粉身碎骨。”

“我料城外必是围三阙一,设精兵埋伏。若是分头逃散,必然无一人可幸免。”

“那该如何是好?”薛仁果已是六神无主。

褚谅沉声道:“依老朽之见,须得聚兵一处,择一门强行突围,或可出城,逃出生天。”

“好好好,就如此行事。”薛仁果忙不迭地道。

如此,千余人合力冲击南门,一个个激发了死志,竟硬生生击退了城门吏,打开城门。

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却又是一道道喊杀声响起。

“杀!”

“杀薛仁果!”

薛仁果已是惊弓之鸟,空有一身武力,却胆气尽失,形如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吓得面色煞白,只顾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褚谅。

褚谅暗暗叹息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兵败身死就在眼前,他也无力苛责,思忖片刻,说道。

“为今之计,若要安然出城,须得倚仗百姓,可抓些县民,充当前阵。”

薛仁果皱眉道:“此法真能阻挡高楷追击么,若他浑不在意,那该如何是好?”

褚谅微微摇头:“我观那高楷英武睿智,又体恤将士,心怀仁德,必然不会对百姓下手。”

他心中无奈,若非无法可想,他也不愿出此毒计,毕竟,驱使无辜县民去死,着实有伤天和。

而且,此举寄希望于高楷是个爱民之主,可谓君子欺之以方,以此兵行险招。

薛仁果咬牙道:“去抓些泥腿子来,务必是老弱妇孺。”

“是。”身侧亲兵匆匆去了。

伴随一道道哭喊声,薛仁果驱使县民在前,过了吊桥,向城外奔来。

这方动静,早已惊动高楷,他抬眼望去,立知何意,不禁面色一变。

梁三郎气愤道:“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有何面目居于万人之上。”

狄长孙叹道:“自从他成为少将军,无人辖制,便越发不择手段了。”

梁三郎蹙眉:“郎君,是否要追击?”

高楷摇头道:“任他们去,百姓无辜,勿要伤了他们性命。”

梁三郎不甘心道:“如此放任薛仁果逃去,岂不是助长他的气焰?”

高楷看他一眼,淡声道:“稍安勿躁。”

“这些百姓,皆是老弱妇孺,行路缓慢。薛仁果归心似箭,必然不会长久驱使,一待远离,定会抛弃他们而去。”

“那时再领兵追击不迟。”

梁三郎忧虑道:“若是薛仁果逃回临潭,岂非前功尽弃?”

狄长孙忽然开口道:“梁校尉无需忧虑,依我看来,薛仁果必定先行赶至美相城。”

“此城为南下临潭的必经之地,又是洮州关隘,粮草充足,兵多将广,可堪为驻留之所。”

高楷笑道:“既如此,三郎,你率本部三千兵马,绕开薛仁果,快马加鞭,先一步到达美相,来个守株待兔。”

“我等在其后驱策,两相夹击之下,薛仁果插翅难逃,或可攻取美相城,剑指临潭。”

梁三郎眼神一亮,连忙道:“郎君妙策,末将即刻动身!”

高楷看着他远去身影,忽而询问:“我观这薛仁果行事虽乱,却颇有急智,不似寻常一般莽撞。”

“他身边,是否有贤才辅佐?”

狄长孙点头道:“主上所料无差,那贤才名为褚谅,原为朝廷三品大员——黄门侍郎,只因犯颜直谏,触怒先帝,被贬为临潭县主簿。”

“当时,薛矩为县中校尉,二人由此结识。”

“薛矩自立大将军时,拜他为将军府长史,素来看重,派遣为薛仁果谋臣,辅佐他攻打兰州。”

“此人足智多谋,洞察诸事,只是性格刚烈,屡次直谏,惹得薛仁果不喜,软禁在帐中。”

“此番败逃时,方才救出,这一路行事,必是其人出谋划策。”

高楷微微颔首,心中暗忖,有如此贤才辅佐,难怪薛仁果尚有余运,不至于当场败亡。

只是,逆境时倚仗为肱骨,言听计从;到了顺境之时,能否再听进逆耳忠言呢?

高楷玩味一笑。

南门外,薛仁果以老弱妇孺为挡箭牌,徐徐出城,见得对岸不敢妄动,他不由得嗤笑一声。

“如此妇人之仁,岂可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