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将死之人(1 / 1)

青鸟殷勤,一刻不歇飞至崆峒山高台之上,落在一个道人手中,其人头戴莲花冠、清气盎然,正是通玄。

他展开书信一观,面色大变:“通微师弟竟然身死,这怎么可能?”

通微道人修习风水术数,又善观面相,可趋吉避凶。

原以为那高楷身边高人,不过散修,修为低微,仗着几分左道法术逞凶。

一旦遇到我等名门大派,不过土鸡瓦狗,翻掌可灭。

谁曾料到,竟然一朝身死,甚至不知其人面目,更不知身份修为。

何其可怖!

这一刻,他的脸上满是浓郁的惊骇之色。这高楷几次三番逃过必死之劫,又有修为高深莫测的道人相助,着实难以对付。

甚至于,他对门中真人的推算,产生了一丝疑虑。

“不,真人功参造化,足不出户可算天下事。”

通玄道人连忙摇头,摒弃这个危险的念头:“虽有变数,却阻挡不了大势。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将其震灭就是了。”

“我已压制钟昆仑,襄助薛仁果率军回返,前往安乐。”

“凭借他五万大军,区区一座小城,不过旦夕可下。何况薛距老谋深算,即便薛仁果出师不利,他也会派兵增援。”

“薛家可是坐拥十万大军,而那高楷不过两万,怎能抗衡。待大军一至,必定化为齑粉,为通微师弟报仇。”

想到这,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讽笑:“天下潜龙,唯有世家大族可为,岂是寒门小户可以觊觎的。”

“不管那高楷,还是薛家父子,皆出身寒微,能有如今的基业,已是极限。”

“所谓盛极而衰,也该沉沦为土石,为李家潜龙铺平前路了。”

一想到通微师弟不明不白身死,他便满心悲愤。眼神闪烁不定,思量着再不能轻视高楷,定要汇聚各方之势,一举将其铲除。

方能解心头之恨!

“陇右道节度使王威,虽然老朽,昏懦无能,也该有些气性,怎能坐视卧榻之侧,有人酣睡?”

他阴冷一笑,伸手招来青鸟,书信一封,目视其飞入云霄,消失不见。

“这两相夹击,兰州不过弹丸之地,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过此死劫。”

高台上,狂风凛冽,夹杂畅快的笑声,久久不息。

……

且说陇右道鄯州,王府。

裴季已求见多次,仍不见王家家主回应。唯有门前管事,每每搪塞,言语府中郎君无暇相见,分明是推脱之词。

连续数日吃了闭门羹,裴季已然怒极,只是想到高楷所托,不得不强压怒火,再一次递上拜帖。

然而心中对于提亲一事,已然不抱希望,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世间高门女子,成千上万,又不是非你王家女不可。何来这般傲气,莫非想入宫为妃不成,哼!”

这一日,他在门外苦等数个时辰,眼看天色将晚,依然无人搭理,只得叹息一声,预备回转金城,向高楷复命。

蓦然,那朱红色镶嵌铆钉的侧门,悄然张开,走出一个衣着鲜亮的管事,皮笑肉不笑道:

“我家郎君有请,随我进来吧。”

好生无礼!裴季眼神中掠过一丝怒气,强忍着才没有发作,随他进了王府。

府中倒是雕梁画栋,假山花池环绕,富丽堂皇,汇聚各色奇珍异兽,让人目不暇接。

不愧是千年世家,纵然只是一个分支,也这般豪富,不知那晋阳本家,又是何等奢华?

裴季自诩见多识广,也有叹为观止之感,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方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富贵。

兜兜转转,来到正堂之中,一人坐在上首,身披锦缎,头戴金冠,正是家主王羡之。

“贵使远道而来,着实辛劳,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裴季赔笑道:“冒昧来访,已是唐突,岂敢言语不周。”

王羡之淡淡道:“你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为我家主上提亲而来。”裴季开门见山道,“我家主上高楷,年方二十,为兰州刺史,英明神武,正是慕艾之龄。”

“听闻令爱王婉宁知书达理,愿聘为正妻,举案齐眉,不负一生。”

王羡之摇头道:“有幸得高刺史抬爱,不胜感激。”

“小女不过蒲柳之姿,登不得大雅之堂,请回吧。”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却不再理会。

裴季攥紧双拳,只觉得满心屈辱,险些爆发出来。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丝毫也不加掩饰,几乎将“看不上”三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他心中冷哼:“不愧是千年世家,五姓七望之一,这般傲气。”

“却不知如今正值乱世,草莽之中也有英雄辈出,怎知今日寒酸落魄,明日不能金玉满堂?”

“即便你泼天富贵,若无武力震慑,以为可稳如泰山么,且走着瞧吧。”

他已知送客之意,却不甘心就此离开:“我家主上,乃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可为令爱良配。”

“您或可考虑一番,若是大好姻缘白白错过,岂不可惜?”

王羡之不为所动:“高刺史诚然是一豪杰,小女却貌若无盐,不敢登堂献丑,以免贻误高刺史终身。”

“啪!”他将茶杯按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裴季暗暗叹息一声,不好再滞留下去,以免结亲不成,反目成仇。

“既如此,我等也不强求,这些时日多有叨扰,还望勿要介怀。”

他谦辞一番,便告辞离去,唯有王羡之一人静静安坐。

未过多久,后堂屏风外,转出一个妇人,其满头珠翠,身披绫罗,皱眉道:

“夫君也太生硬了些,即便不愿与那高楷结亲,只需避而不见就是了。”

“既然见了,何须如此直言,倒平添一段仇怨,白白地与人交恶。”

王羡之摇头失笑:“这是你妇人之言。”

“我多日避开,便是婉拒之意。若非顾虑到婉宁名声,不让其他才俊望而却步,我也不欲见他。”

“况且,那高楷若是心怀不忿,我又何须怕他。”

“他不过将死之人,我怎能让婉宁跳入火坑之中。”

“这是何意?”妇人面色微变,“他不是一州刺史么,如何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