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让他出来对质(1 / 1)

陆启文含笑,“没事,大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用。”

那蜂蜡是以往保存画作用的,如今......给小六,才不算是浪费了。

陆启霖点点头,又笑眯眯道,“大哥,那你画画的颜料也能给我用用吗,我想要这个。”

他指着书案上的一排小竹节桶,正中间那个上头刻着两个字,石绿。

江南一代的才子之间,流行书画,文人墨客兴致起来,要么赋诗一首,要么提笔作画。

陆家穷,本也买不起这些个颜料,但陆启文画技高超,有一回替人作画,那人也大方,余下的颜料就都送了他。

“这些小六都可以拿去玩。”陆启文轻笑,“就是得省着些。”

他以后估计都不能再提笔,小六一下子玩光的话,再想要可就难了。

“谢谢大哥。”

陆启霖研究过古籍,知道古代的颜料,尤其是中间这个石绿,是从矿石里开采的,价格十分昂贵,本也不想用,但他赶时间,只好先拿来凑数。

等挣了钱,他可以直接买点小东西自己提炼。

陆启文盯着陆启霖看。

就见他小心翼翼从竹筒里倒出来一点石绿粉,用水化开,取了一支干净的毛笔,沾了颜料就开始涂那朵雪白菊花的花瓣。

不过片刻,那朵白菊已经成了一朵碧绿的菊花。

陆启霖拿着绿菊花走到陆启文床边,给他看,问道,“大哥,这朵花好看吗?”

陆启文下意识接过,嘴里喃喃道,“长春绿云,阆苑仙姿。”

这花实在是太巧夺天工了。

若不是亲眼看着小六做出来,说是九月路边摘的他也信。

不对,这样的稀有品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摘到?

这样颜色的菊花,约莫也只有先生说的,京城达官贵人家中才能见到。

陆启文的震惊还不止于此。

他望着陆启霖,只觉得眼前的孩子还是熟悉的那个孩子,可他的眼睛却是让他有些陌生。

原以为是因为小六不再痴傻的缘故,可此时他却觉得未必。

“小六,你怎么会做这花?谁教你的?”

出手前,陆启霖已经想好了回答。

“老乞丐。”他道,“老乞丐住在山神庙里,没人跟我玩,我就去找他玩。”

这个倒也不是陆启霖胡诌。

早几年,村子里来了个老乞丐,就住在山脚下的破庙里,村北也就住了陆老头三兄弟这几户,都是厚道的人家,没人去赶,老乞丐就一直住在那。

前年人不见了,后来再也没见过。

原身的记忆深处,的确有和老乞丐相处的画面。只不过,都是老乞丐帮着他打发那群欺负他的孩子,没有所谓的教学。

“那老人家有这等鬼斧神工的技艺?”陆启文将信将疑。

若是有这手艺,何苦还流浪当乞丐?

他还想再问,却听陆小六道,“大哥,我会做好多好多的花,让大伯扎在给锡簪上变花簪,我们挣很多钱给你买药。”

陆启霖将绿菊塞到陆启文的左手上。

小小的人儿仰着头,认真看着他,“大哥,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像这朵花一样,永不凋零。”

童言童语,还用花儿来形容男人,听着有些好笑,可陆启文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反而是心头一酸,眼眶泛红。

他已经认命。

认自己成了残废,也认自己没多少时间可活。

可小六将花递到他尚有知觉的左手时,他却感觉到了鲜活的生机。

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朝着陆启霖微微一笑,“小六,谢谢你安慰大哥。”

陆启霖长舒一口气。

不再继续问就行。

已经练了手,那他下一朵可就要认认真真做了,毕竟要给陈氏戴在头上的。

他重新回到窗台下坐着,想了想,开始捏芍药花。

这花做起来繁复,但若做成则是非常好看,送给陈氏的东西,他做的特别认真。

毕竟,陈氏对他的疼爱远超大伯娘这个身份。

上色的时候,陆启霖想了想,用了红色和蓝色两种颜料,红色放多一些,调出了一种紫红色。

紫红色,也符合陈氏年龄和气质。

等他小心翼翼涂完花瓣,已到日落时分。

他连忙小跑到陆启文的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没发烧只是睡着,这才出了房门去厨房等开饭。

没过多久,陆家干了一天活的人都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用井水洗脸擦汗,门外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大人的争论声中,混合着孩子的哭闹以及妇人的哀嚎。

“当家的,你要相信我啊,小孩子说的话能准吗?你怎么信一个傻子的话,也不肯相信我啊?”

“老子早就怀疑你和隔壁王三不清楚,老子要休了你!”

“我不活了啊!”

“我老婆子命苦啊,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媳妇磋磨,如今更是被当成了家贼!老天爷啊,怎么不开眼啊!”

“婆婆,我平日里端茶递水伺候你,家里什么进项都捏在你手里,你居然还偷我攒的布料,那可是要给你亲孙子用的,你偷去讨好你姑娘?你不要脸啊你!”

“偷拿着儿媳妇的东西贴补亲女儿,怎么不是贼?”

一行人吵吵闹闹停在陆家大门口。

院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俱是诧异村南的人怎么跑到村北来吵架。

陆家村因着越溪横穿,分为了村南和村北两个部分,村南约莫占了整个村子的五分之四,村里人大都住在村南,而村北这靠着山脚下,只住着陆得顺三兄弟。

还没想明白呢,陆家的大门被拍得“哐当”作响。

“陆丰收,快开门,我们知道你在家,快点开门!”

这架势,是来找事的?

陆丰收抬腿就要去开门,郑氏却是一把拦住他,“我去。”

外头那哭着命苦的,是村里最难缠的寡妇邱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郑氏开了门,就见门外浩浩荡荡站着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是最前头几个,后面的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们。

好几个端着碗,边吃边跟着。

郑氏沉了脸,“邱氏,你来我家作甚?”

这老虔婆不仅在家磋磨儿媳,还爱在外面捕风捉影嚼舌根,上门准没好事。

邱氏抬手抹了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瞪着郑氏恶狠狠道,“你家小傻子呢?让他出来对质。”